古时候,临水县有个赵员外,家中十分富有,老婆李氏,长得也十分漂亮,然而,结婚三年了,李氏都还未给赵员外生个一儿半女。赵员外父母,包括李氏本人都急坏了,他们派人到处求医问药,却没有一点儿效果。
这时候,父母亲以及李氏本人都劝赵员外再纳个小妾,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不至于断了赵家香火。怎知这赵员外却是个情种,他对这李氏情有独钟,因此无论别人怎么劝说,他都没有再娶一个的打算。父母亲对他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只有李氏,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一日,一个老尼上门化缘,正好赵员外想带李氏出门去散散心,因为马车里准备了许多东西,他随手就给了这老尼六两白银,外加一些糕点和水果。老尼感激涕零,连忙道谢道:“早就听说赵员外乐善好施,今日见了果真名不虚传。”
赵员外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我听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做些好事,也算是为子孙后代求福吧。”
老尼点点头,又颇为诧异地说道,“你给我一两银子,也算是做了好事,为何却给我六两这么多?”
赵员外将李氏扶上马车,慢慢解释道,“我观你风尘仆仆,想必是赶了很远的路,经历了许多苦楚才来到此处,之所以给你六两银子,是希望你以后顺风顺水,所遇皆是善人,这样你就不用四处化缘了。”
“没想到赵员外竟是如此替老尼着想,这才是真的宅心仁厚啊!您这样的大善人应该多子多福才对——”老尼微微一笑,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黑色丹药递给赵员外道,“这是老尼潜心多年研制出的灵丹妙药,你和夫人一人各服一粒,我相信用不了三月,夫人就会怀上的。”
“好,谢谢。”这些年来,赵员外和李氏没少吃过这种“灵丹妙药”,然而都没有成效,因此老尼给他药丸时,他没有一丝兴奋和激动之情。上了马车,等那老尼走远后,赵员外就准备将那两粒丹药给扔了,不料李氏却抓住他手道,“刚刚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我看那老尼姑面善,也没有要谋你钱财的心思,想必她这药,还有些灵验。不如让我先服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把它吃了。没准下个月,我还真怀上了勒。”
“也是啊!”赵员外想想是这个理,把药丸给了李氏后,他当场就吃下了另一颗。随后,二人乘着马车,去邻县的风景胜地小玩了几日。晚上,二人吃住在客店,虽有些不方便,但还是办了几场人间美事。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李氏起床吃饭时,没吃得几口,竟狂吐不止,差点儿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吐出来了。赵员外以为李氏得了怪病,赶紧派人去把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给李氏看病。
不料,郎中替李氏把了一下脉,便笑着向赵员外抱了抱拳道,“恭喜赵员外,夫人有喜了。”
什么?夫人怀孕了?赵员外一喜,立即抓住郎中的手大声问道,“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我老婆有喜了是吧?”
“您没有听错,夫人的确有喜了。而且我基本可以断定,夫人怀的是一位公子爷!”郎中说得信誓旦旦,赵员外更是深信不疑,立马让人封了十八里银子给这郎中。郎中得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去了。不过,出门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因为两年之前,他就给赵员外夫妇开过几十副中药,这些中药吃完后,李氏都没有怀上。而如今,她却意外怀上了,作为城里最有名的郎中,他还是感到有些打脸的。于是,回到药房后,这郎中就派了个学徒,悄悄去找赵家奴仆打探消息。
赵员外得知李氏怀孕后,每日都不出门做生意了,成天就窝在大院中,要么陪李氏下下棋,要么就是陪她散散步,生怕她外出走动把孩子走没了。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十个月后,李氏顺利产下一子,取名赵鹏,寓意他像大鹏展翅一样,振天翱翔。这赵鹏一出生后,赵家就集万千宠爱于他一身。可以说,这小子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然而,他并没有像其他富家公子哥一样,养成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性格,而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最重要的是,这小子也像赵员外一样,乐善好施,为人慷慨仗义,很是受人敬仰。
到赵鹏十八岁这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了,这时候,前来赵家说媒之人,竟是络绎不绝。就连城南最有名的祁员外,都找了个媒婆,带上了厚礼,前来赵家结亲了。
这个祁员外,家有良田千亩,商铺十余间,妻妾子女成群。人生到了这个地步,也算圆满了吧?然而祁员外并不满足,他巴不得把赵员外家的几千亩地和二十多个商铺,也占为己有。为此,祁员外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这个时候,祁员外的三老婆就偷笑着对他说道,“老爷,您若是想让赵家的地变成祁家的,跟他们联姻不就成了吗?咱们女儿秀莲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嫁给他家赵鹏,那是绰绰有余了。以后只要他们成了亲,就不愁得不到赵家的田地。”
此计甚妙!祁员外觉得此法可行,于是当日就准备了厚礼去找赵员外。
赵员外万万没有想到,生意场上的死对头,竟然主动找到自己,要跟自家联姻,而且,那祁家三小姐秀莲长得也是国色天香,嫁给鹏儿的话自家绝不会吃亏,于是赵员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赵鹏本来还想考取功名,过几年再婚娶的,但经不住父母劝说,他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七日之后,二人大婚,赵员外和祁员外二人,各在两家大院内摆了三天宴席,这场隆重的婚礼才算结束了。
在入洞房之时,赵鹏看到新娘子祁秀莲果然长得绝色不凡,他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心里,瞬间就变得心花怒放,于是从这夜起,这小子和秀莲夜夜笙歌,真正比那神仙夫妻还要逍遥、快活。
半年后,秀莲有了赵鹏的骨肉,这肚子就慢慢地拱了起来。祁员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要当外公了。换了别人,早就高兴起来了,可这个祁员外,不但没有一丝兴奋之情,反而是暴跳如雷。这天晚上,他气冲冲走进三姨太房间道,“你不是说秀莲三个月内就能让那姓赵的家破人亡吗?如今倒好,不但没有让赵家灭亡,反而让他们家人丁兴旺了。”
“哎,我也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这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啊。”三姨太一阵唉声叹气,脸上瞬间也写满了无奈之情。祁员外瞪着眼道,“我不管那么多,明日你派人去送封信,就说你病了,让秀莲赶紧回来看你。”
“我,我这不是没病吗?我怎么好让秀莲回来?难道要骗她不成?”三姨太一脸不解。祁员外继续瞪着眼道,“你不会装病吗?没错!就是要骗她回来,我倒是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还是不是我女儿。”
“那,那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姨太也是没有了办法,次日一早,才昧着良心,派人给秀莲送去口信说她病了,希望秀莲能回来看她一看。
当日,赵鹏跟着赵员外出门做生意去了。秀莲得了祁家人送来的口信后,立马坐了轿子,回到了祁家。她万万没有想到,祁员外已经在母亲房间等候她多时了。虽然这个祁员外是自己的亲爹,但秀莲并不怎么待见他,因为他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从小就不疼她,若不是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嫁给赵鹏。
因此这日,见到祁员外后,秀莲原本高兴的脸上,立即变得乌云密布起来。她渐渐意识到,母亲得病让她回家,可能就是一个骗局,真正想见她的人,应该是这位父亲大人才对。
果然,祁员外将房门关上后,便假惺惺地笑道,“秀莲回来了?呵呵呵,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父亲不大人不是让我嫁给赵鹏为妻吗?如今我已办到了啊。”秀莲怕惊了肚里的孩子,根本不敢立马转身跑路。祁员外脸色一凛,气岔岔道,“你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我让你嫁给赵鹏为妻不假,可不是还交代给你另一件事吗?难道你都忘记了?你可是在你娘和我面前,做过保证的啊!”
“我实在不记得父亲大人还说过什么事情。”秀莲埋着头道,完全不敢再看祁员外。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他眼露凶光,像极了要吃人的样子。祁员外道,“哼!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再说一次!一个月内,必须让赵家家破人亡。不然的话,你以后,就永远见不到你老娘了。”
秀莲万万没有想到,祁员外竟是如此狠毒,为了他的歹毒计划,竟然拿母亲来威胁自己。当下,她也冒火了,不由得横眉冷竖道,“你让我办事可以,不过我得先见见我娘。”
“事情办成了之后,我可以让你天天见到她。不过现在嘛,你还不能见她!”祁员外的拒绝,让秀莲更是心生恨意。因此她决定回到赵家后,就把此事告诉给赵鹏,让他想办法救出自己母亲,顺便治治祁员外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因为祁员外的阻挠,这日,秀莲自然没有见到自己老娘,她只能坐着轿子,闷闷不乐地赶回赵家。也许是走得急了,在经过一段山路时,四个轿夫竟然全部摔倒在地,秀莲也从轿中滚落出来。由于山道上碎石较多,秀莲全身上下多处受伤,最要命的是,因为这次事件,孩子竟没有保住。为此,秀莲伤心不已。
赵鹏觉得事有蹊跷,便问秀莲道,“从城北到城南,一路都是平地,那几个轿夫,为何会出城去城外的山地走一圈?”
秀莲想了想,已然意识到有人在暗中使坏,而那个坏人,极有可能就是祁员外。想起他如此不仁,秀莲觉得不能再对他留义,于是将事情始末合盘道出。赵鹏万万没有想到,岳父大人把个漂亮女儿嫁给自己,竟有这么邪恶的目的,当即捏着拳头愤然而道,“他干了这伤天害理之事,必须让他受到惩罚才行,秀莲,我决定去衙门里告他,你可愿意上堂作证?”
“我——”虽然祁员外有诸多不是,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女儿告亲爹,是大逆不道之事,因此秀莲十分为难,不由得吞吞吐吐道,“可,可我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爹买通了那几个轿夫,让他们半路害我的。”
赵鹏看出了秀莲的难为之情,沉凝片刻道,“那这事儿就先搁着吧,不过以后你尽量不要回去了,我会想办法把岳母救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但赵鹏并没有这么做。他秘密派了两个人,四处打探那几个轿夫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四个人很快被找到,在银子的诱惑下,他们如实交代:这确实是祁员外给了钱,让他们这么做的。
“好一个歹毒的祁员外啊!想谋占我赵家的钱财也就不说了,竟然还想害我赵家人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赵鹏一恼,立即写了状纸,去衙门里击鼓鸣冤了。县令很快派人将祁员外抓了起来,让赵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四名轿夫当场翻供,说这事儿不是祁员外指使他们干的,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小心才让秀莲摔了跟斗。
“那为何你们会抬着我夫人去县城外走山路?”赵鹏怒不可言。四名轿夫竟给出了相同的回答:赵夫人自称要去城外的寺庙烧香还愿,他们才抬她去的。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县令也因此信了他们之言,于是不但将祁员外放了,还斥责赵鹏不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鹏找不到新的证据,此事只好作罢。
祁员外吃了这通官司,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愈加想除掉赵家之人......
这年十一月的一天下午,天色已经很暗了。赵鹏结束了一天的奔波,从外面回来了。正要进门,忽然发现一名年轻的家丁,正在门口呵斥一名老尼,“去去去,我们这里又不是慈善堂,哪有天天来化缘要钱的。”
“大刘,不得无礼!”赵鹏见那家丁十分无礼,急忙上前训斥了他几句,随后向那老尼弯腰行礼道,“对不起了师太,这个大刘,是才来我家几天的,还不懂规矩,请您不要介意。”说罢,他从身上找了几两碎银,递给这老尼,然后又吩咐那家丁道,“大刘,快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有,做好的了的话,给师太带些饭菜和糕点出来。”
“你是赵鹏吧?”那老尼将赵鹏看了两眼,便微微笑了笑道,“没想到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呵呵,贫尼今日不是来化缘的——”
不是来化缘的,那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借宿的?赵鹏迟疑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便对那老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我知道了,师太今日路过此地,没地方住,想来我赵家借宿一晚是吧?师太请进。”
那老尼听了这话,倒也不客气,当真迈开步子,不徐不疾地朝赵家大院走去。大刘担心这尼姑是个骗子,赶紧拉住赵鹏,轻声说道,“少爷,现在外面骗子多,你可千万别被她慈眉善目的外表给迷惑了啊!我刚刚就觉得她是骗子,才赶她走的,您可千万别责怪我。”
“还有,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很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
大刘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不过,赵鹏还是不愿相信这尼姑是来算计他们赵家的。因此,将尼姑请进家后,他亲自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然后又让人送来些素食。不料,这尼姑老不高兴了,直接让送菜的人传话,“这就是赵家的待客之道吗?赶紧去把你们少爷,还有老爷夫人给我叫来。”
那送菜之人听得这话,不敢怠慢,急忙将原话转述给赵鹏。赵鹏闻言,颇有些生气道,“我刚刚亲自给她安排了房间,就差没亲自给她送饭了,她却还说我怠慢了她?这人还真是不知足啊。”
“相公,好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为何不把好人做到底呢?正好我们晚上都不想吃肉,不如我们一起去陪那师太吃顿素斋。”秀莲将赵鹏一番安慰,赵鹏这才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去见了老尼。不曾想,老尼见他们两口子来了,却未见到赵员外夫妇,心中还是不高兴,于是又板着脸道,“老友来访,难道员外和夫人不应该一起来见见吗?”
难道这师太跟父母亲大人还是旧友?赵鹏听了这话,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去把赵员外夫妇请了过来。此时,赵员外夫妇年事已高,早没有了十几年前的风采。不过,他们还是一眼将这老尼认了出来。原来她就是当年赐了灵丹妙药,让他们有了赵鹏的那位老尼。让他们感到又是惊喜又是诧异的是:这尼姑的容貌竟跟当年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赵员外这才意识到遇到高人了,急忙携全家人跪地而拜。那老尼将四人一一扶起道,“我今日前来,借宿是假,救你们性命是真。”
“啊,师太,有人要害我们吗?还请您说明详情,我们好去报官。”听得这话,赵员外瞬间急出一身冷汗。那老尼笑道,“区区几个毛贼,贫尼闭着眼睛也能对付。不过今晚要麻烦鹏儿睡在你们家牛圈里,至于他的床,就暂时让给老身吧。另外,此事不要对外人声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这老尼之话,赵鹏夫妇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因为结婚一年以来,他们二人还未曾分开过一晚。这晚他们不仅要分开,秀莲还要跟这陌生的老尼同住,想想都十分别扭。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能有任何反对之意。因为赵员外夫妇,对这老尼已是言听计从,于是最终,赵鹏还是被悄悄地赶紧了牛圈里。
当晚,吃了晚饭不久,那老尼便拉上账帘,睡在了赵鹏的床上。秀莲对她本来还有戒备之心的,但听她像赵鹏一样打起了呼噜,她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当夜子时,两道黑影忽然翻进赵家大院,径直朝赵鹏和秀莲的睡屋而来。
赵鹏睡在牛圈里,哪里睡得着?他深怕那老尼有害秀莲之心,于是蹑手蹑脚从牛圈里跑出来,准备偷听一下卧室外的动静。不曾想,他竟看到两个黑影撬开房门,摸进了屋中去。这两个黑影,半夜潜入自己卧室,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赵鹏正想大叫,不曾想那两个黑影已经被踢飞了出来。随着一道灰影闪过,赵鹏才发现,刚刚踢飞那二个黑影的,竟是被父母奉为神人的老尼姑。
“就是这对雌雄大盗要加害你们,刚刚我已废了他们的武功,你快找人拿绳子来把他们绑了,明日送到衙门里去。”那老尼显然发现了在门外偷窥的赵鹏,于是不客气地对他命令道。赵鹏不敢怠慢,急忙命人找来绳子,将那两个黑衣人绑了。细细一拷问才得知,这两个家伙,竟是祁员外花重金从外地起来的。他们本打算按照祁员外的计划,先杀了赵鹏,再放把火,把赵员外夫妇活活烧死的。至于秀莲嘛,因为念及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祁员外倒也无意杀她,准备让她自生自灭。谁知,祁员外去外县找这对作恶多端的雌雄大盗时,正好被路过的惠音师太撞见了,这才有了她上门假意借宿,实则救人的一幕。
由于雌雄大盗犯案多起,害人无数,二人自知性命不保,为了少受些活罪,还不等县令打他们的板子,他们便将祁员外花重金雇他们害人之事一一道出。可怜祁员外偷鸡不成,最终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得不偿失啊。
赵家为了感谢惠英师太的救命之恩,特意在城外修了一座尼姑庵,让她在里面念经讲法,传授武艺,普度众生。而赵家因为功德无量,竟是越来越发达了。秀莲的母亲,在祁员外入狱后,来到了赵家。至于祁家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命运了。数月后,当祁员外得知家道中落,众妻妾将他家产分割一空,纷纷跑路后,他在牢中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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