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是南宋时期文武双全的人物,一生力主北伐抗金,向往着金戈铁马的疆场生活,无奈南宋气短,只愿偏居一隅,英雄自然没有用武之地。所以辛弃疾的词作,大概有两大类,一类是表达自己壮志擎天,奈何请无路请缨的愤懑与幽悱,这一类妥妥的是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放词;另一类是他被罢黜之后,隐居乡村寄情山水,这一类自然是清风拂面明月皎洁的农村词。
除此之外,令人惊奇的是,辛弃疾竟然也有柔情似水、缠绵悱恻的爱情词,并且字字珠玑,句句经典,堪称闺阁词中的典范。我们一起看一下辛弃疾的这一首《鹧鸪天·代人赋》: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咱们暂且当它是一首单纯的爱情词,来看一下辛弃疾笔下所勾勒的是怎样的一个爱情故事。
旁晚寒鸦飞栖,让人愁思满怀,塘边柳树抽了新芽,散发出脉脉温情。若不是亲眼见到了这分别时的离愁别恨,真的不会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因为爱情而白头。离别后,柔肠寸寸断,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相思之情难消难解,只得再登上小红楼,看能不能追寻到你的背影。明明知道你离去的背影早已被重重叠叠的山峦遮挡,可我还是久久地倚靠在栏杆上,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你的踪迹。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晚日,寒鸦,读起来就已经让人愁了,再加上一个“一片愁”,真的是想把我们溺毙在这略带寒意的傍晚啊。首句就让人愁肠满怀,百转千回。还沉浸在前一句的无限惆怅里,辛弃疾笔锋一转,一句“柳塘新绿却温柔”,绿柳新芽,如春风徐来,温暖舒适。春水初生,想到水里亲亲密密的鸳鸯,联想到和心上人在一起时的岁月静好,让人觉得温柔而心动。一寒一柔,真的想陷入爱情中的感觉,时而忧愁,时而甜蜜。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辛弃疾这一笔别出心裁,他仿佛就是刚刚那一对依依惜别的夫妻的代言人,因为亲眼见证了他们的“离恨”,所以对人世间的爱情有了新的认识,让人信服。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一个“重”字,很值得玩味,为何要说重上小红楼呢?说明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踏上这小楼了,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登上小红楼,寻寻觅觅,只为能再多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背影。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杆不自由”,明明知道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次次登高远眺。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傻气,这样可爱。
辛弃疾这样一个平生塞北江南,眼前万里江山的铮铮男儿,写起这儿女柔情,倒也荡气回肠,别具一格。
《鹧鸪天·代人赋》,辛弃疾究竟是代谁赋?有何隐秘内涵?
那么接下来,问题来了,辛弃疾的这首词——《鹧鸪天·代人赋》,从词意来看,是见证了一场依依惜别,代一位思妇来写的这首词。
可是我们来看一下辛弃疾写这首词的时间,大概是他被罢官之后,闲居上饶期间所作。满腔爱国抱负硬生生被搁浅,只能在乡村欣赏山间清风明月,在此期间,辛弃疾大概是没有心情写什么闺阁艳词的,那么这首《鹧鸪天》究竟为何而写?
古诗词中不乏借妇人的角度来写词的:南唐中主李璟,写了那么多闺怨词,“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杆”,以天子之身写闺阁相思,可见写的也不是自己的经历,多少深闺愁情,也不过是词人心绪迷离,内心倦怠忧愁的寄托。韦庄写了那么多的《菩萨蛮》,有各种各样的“绿窗人似花,劝我早归家”,未必他就有那么的风流情缘,也许也只是他“洛阳才子他乡老”的内心寄托。自古以来,美人情路,就如同国士的仕途,多的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的例子。
若辛弃疾真的只是见证了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而写下了这首词,又何必生生加上一个“代人赋”呢?小编猜想,辛弃疾是要借眼前的酒杯,浇一浇他胸中的块垒,但是他没有办法直抒胸臆。辛弃疾以往的词中,大量的运用典故,他想要表达一种意思,往往并不直接表达出来,而是大量用典,接典故中人物的心情境遇,来表达自己的心意。一方面,这样可以增强词作的可读性,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自保的作用,辛弃疾并不想当然也不能,直接骂到南宋当权者的脸上,他还等着某一天能再得到机会亲上战场,杀敌报国。
这首词中,“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冰火两重天的感受,正如辛弃疾此时的心情,想到当年马革裹尸的战场生活,他内心豪情万丈,正视眼前身居乡村报国无门的现实,他愁绪满怀。那个明知道心上人已经走远,依旧痴迷倔强地登楼远眺的少妇形象,又何尝不是明知南宋朝廷北伐无望,却依旧男儿到死心如铁坚守理想的辛弃疾呢?
这首《鹧鸪天·代人赋》,也许有一个依依惜别的故事背景,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故事,辛弃疾是代他自己赋,抒发他心中对南宋的深情与无奈,“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心疼这样的辛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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