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华坪，在金沙江北岸，与川南衣襟相连。小时候，老家小镇上，随处可见衣帽各异、口音不同的各种民族，在街上买卖东西。
散场后，他们有的独自骑马归去，有的背着背篓默默离开，有的饮酒踏歌结伴同行，有的叼着烟杆儿说着神秘的话儿行进山道。
印象深的，是傈僳族男人挎着的葫芦笙，一个葫芦上面插着几管竹子，竟然能够吹奏出好听的乐音。傈僳族男人随身携带的，常常有葫芦笙。斜挎的手织包里，葫芦笙安静的睡在里面。一旦在哪里停下来、坐下来，傈僳族男人除了喝喝酒，就是吹奏葫芦笙，然后就有同族的人围过来，听着听着，开始打跳，围了一圈人，场面异常热闹。那时候就羡慕这个民族，性格随遇而安，快乐随处可寻，一杯酒，一袋烟，一火塘，或者一葫芦，就滋生一串快乐。
后来对傈僳族有了进一步认识，对那个小小的葫芦笙有了更多理解。其实中国很多民族的传说中都与葫芦笙有关，创世的葫芦，精神世界的葫芦，总是蕴含着深深的文化魅力。葫芦，福禄，在汉文化的注解当中，也许葫芦笙还有这种期盼吧。
葫芦笙这种乐器，历史非常久远。据年以来在云南省晋宁石寨山和江川李家山等地古墓群发掘出的葫芦笙推断，至少有多年历史。唐人樊绰在《蛮书》中说：“少年子弟墓夜游闾巷，吹壶芦笙，或吹树叶，声韵之中，皆寄情言。”可见在唐代的西南地区，葫芦笙已经是一种常见的乐器。云南葫芦笙有4～7管多种，其中以5管最普遍。华坪傈僳族的葫芦笙，也以五管为常见。
葫芦笙傈僳语称“马女色”或“阿普比”。音色低沉而自然，音质古朴，能体现笙簧乐器悠长、厚重的特点。华坪傈僳族的葫芦笙，音域不广，顶多为七管九音阶,常见为五管七音，实用场合为打跳伴奏与迎新闹喜、丧葬寄托哀思。千百年来，无论是蘑菇山下，还是大户梁子上，还是青龙山滴水瀑布下，葫芦笙给傈傈族人带来许多快乐，是傈傈族人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对傈僳族文化有着重要的影响。中国历史上，傈僳族是一个迁徙时间、迁徙路线都很长的民族，他们的古老传说，总离不开战争。
传说，傈僳族的葫芦笙起源于一个故事。一个傈僳老人，他的五个儿子为了保卫家园，陆陆续续参与了战争，都一去不返。一天天，一年年，老人在寨子里守望儿子的回归。为了寄托对儿子的思念，就在屋后种了五棵竹子，竹子老了，五个儿子还是不见回来。老人就把竹子砍来做成了葫芦笙。一种乐器就诞生了，于是，五根竹子做成的音管，紧紧靠在一起，长短不一，通过葫芦里面联通、经过簧片发出独特的声音。老人年复一年吹奏葫芦笙，后来眼睛失明了。逐渐，这种乐器就在傈僳族部落里面传播开。直到今天，葫芦笙与火塘、弩箭、歌舞、酒，成为了傈僳族的代名词。华坪千里傈山，有傈僳族的地方，就有歌舞音乐，就有葫芦笙的身影。
葫芦笙制作艺人
傈僳族葫芦笙艺人的标配
五个不同山头的傈僳族汉子，表演葫芦笙“五福临门”、“五龙唤云”。
如今，葫芦笙制作、吹奏，已经成为傈僳族的民间工艺、非遗项目。为了继承、发展葫芦笙制作与吹奏，不少傈僳族艺人不远翻山越岭，聚到一起，探讨、改良葫芦笙的制作工艺。年青一代的傈僳族艺人，通过网络直播与线上销售，把一个个葫芦笙销往大山之外的城市，得到不同城市、不同群体的青睐。既传播了傈僳族文化，也通过葫芦笙制作创收，形成民族文化遗产变现的好路子。这样，学习葫芦笙制作与吹奏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实现了传承与保护。走出大山的葫芦笙，幸福的使者，正在给更多的人群带来快乐。正像葫芦笙的构成所蕴含的意义:五管同源，紧紧靠在一起，相互依存，最后发出美妙动听的旋律。
文/图：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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