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夜半子时,待婶娘睡熟后,五柳儿悄悄出了门,乘着夜色,来到城西梧桐树下。穷酸秀才许茂才早已等候多时。两人躲在树后互诉衷肠。
二人虽是私会但也发于情止乎理,最多拉一拉小手,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五柳儿问许茂才,今天又有媒婆上门,你究竟何时来提亲?你爹死后留下20两银子,差不多也够了。
许茂才踌躇不定,全无往日口若悬河的挥洒谈吐。五柳儿不停追问,许茂才道出实情。
“我爹是留下点散碎银两,我想今年再考一次乡试,有了功名再娶你不迟。”
柳儿冷笑,“说出来丢死人,考了多少次,只拿个秀才回来,连个举人的影儿都没有。趁早断了功名,把我娶了安心过日子才是。”
五柳儿是个苦命女,从小没了娘,长到七八岁爹又病死,被叔父养大。叔父是个小商贩,常年在外贩卖货物。三年前去西南进购桐油,从此杳无音讯。
有叔父在,婶娘对柳儿还算不错。后来没了消息,婶娘迁怒于柳儿,朝打暮骂。只因柳儿生得几分姿色,婶娘实指望奇货可居,狠狠捞一笔彩礼钱。
柳儿清楚婶娘的小算盘。这个歹毒女人为了钱,才不管自己死活。万一把自己卖给高官富商做侍妾,一辈子都毁了。
许茂才虽然穷,好歹也是清白人家。清贫寒素的过一生,也强过在高门深宅里争风吃醋。
许茂才虽然喜欢柳儿,但更热衷功名。许家祖上簪缨世族,耕读传家。只可惜生于末世,到许茂才这辈已是身贫如洗。身负兴家望族的责任,儿女情长自然放于脑后。
两人争执了一个多时辰,远远听到打更人来了,这才慌忙逃窜,走野路各自归家。
后来,许茂才终究还是瞒着五柳儿,用仅有一点银两去省城参加乡试,可惜又是名落孙山。
从省城回来,许茂才故意躲着柳儿。柳儿心里有气,更不去招惹。有时路上偶遇,都不搭讪,互相斗气。
那一日,几个学友约许茂才小聚,切磋诗文。他囊中羞涩本不想去。学友告诉他,这次不一样,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位举人老爷,听他讲一讲中举的事情,受益匪浅。
许茂才低声下气借了几钱银子,凑份子和学友宴请举人。细问下才知道,这位爷根本没中举,只是祖父做过某任太守,依律获得荫生资格。论学问,连个童生都不如。
那一晚,许秀才大醉而归。五柳儿正堵在家门口兴师问罪。质问许茂才“你到底想没想过以后,真的这么躲下去?”
平时许秀才又羞又愧,今天酒壮怂人胆,借酒力发起疯来。
“乡试主考官与我八字不合,纵使文章写得天花乱坠又怎样?只可惜我祖父只做过一任县令就病故,若是做到臬台,我就有荫生资格,绕过乡试,直接去京城参加贡试。”
2
第二天酒醒,许秀才早已忘记昨晚的醉话。五柳儿还记得。问许茂才“要想获得荫生资格,有没有凭证这类东西?”
秀才说,那个东西叫“照引”。当地学督亲自颁发。到了京城贡院,只认照引不认人。
五柳儿嫁人心切,顾不了许多。对秀才说,我去把他的照引偷了,你就是荫生了。
许秀才吓得脸色大变,“伤天害理有辱斯文,我可不敢。”
五柳儿冷笑,我也不用你添乱,只告诉我他姓氏名谁,住哪家客栈。
“他叫吴海峰,住城南的如家客栈。”
五柳儿起身要走,许秀才又拉住她,吞吞吐吐。“要是失手被人擒获,你只说图财。”
柳儿心思透亮,奚落秀才“放心吧大官人,我绝不会供出你来,玷污你许家门楣。”
五柳儿不光生得丽质,更有巧手描龙刺凤,维持一家生计。那如家客栈也是常去的,向外地客商交货收银子。
那天五柳儿提着一叠绣品来客栈,和往常一样,先与店家招呼一声,询问有无客商进货。店家说二楼倒是有几位,自己招揽生意去,没工夫搭理你。
柳儿对客栈了如指掌,趁店家不注意,偷了墙上挂的备用钥匙。
上了二楼,柳儿找到外地荫生住的房间。按许秀才所说,他今天要拜见当地士绅耆老,很晚才回来。
柳儿掏出备用钥匙,一把接一把尝试。任是她胆大心细,也是第一次做贼,每当有人走过便吓得脸红耳赤,心惊不已。
五柳儿不止一次的想放弃。可是一想到那个窝囊废只会之乎者也诗云子曰,若是放掉机会,这个呆子将一辈子落落寡欢。
即将崩溃之际,紧锁的房门终于开了。她赶紧走进去翻箱倒柜,狭小的房间寻了几遍,那个要命的照引就是无迹可寻。
就在此时,那个外地举人突然回来了。也怪柳儿运气差,黄历上说今日凶神坐煞,士绅们都躲起来不见客,就早早回来了。
五柳儿和外地荫生一打照面,互相都害怕得要命。五柳儿胆大心细,一眼看出对方虚实。
事有凑巧,当地盛传一个女飞贼出没,谋财害命犯下多起命案。外地人立刻把眼前的女人和女飞贼联系起来。“噗通”跪倒在地,“女侠饶命”长跪不起。
五柳儿将计就计做了“女侠”。命他把值钱物品交出来。外地监生搜遍全身不过几两碎散银。“女侠”黑着脸问“你就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外地监生掏出那本照引,哆哆嗦嗦说,这东西在读书人眼里是个宝,对女侠你来说就废纸一张。
五柳儿一把抢过照引,命他躲在床底,大声背诵《论语》,少一个字要你小命。自己拿着照引慌不择路,一口气跑到许茂才家中。
3
五柳儿把东西交给许茂才,说,刚才我露了相,客栈的人也认识我。我不能等你高中回来娶我了,你我有缘无分就此告别。
许茂才问你去哪。柳儿冷笑,当然逃命去了。
五柳儿逃走后,官府衙役在全县展开搜捕,只说五柳儿是女飞贼,丝毫没有怀疑到照引上。婶娘禁不起官府连番恐吓,没几天暴毙于县府大牢。
待风声过后,许茂才拿着那张照引,远赴京城参加贡试。只求京城的主考官别像省城的那样有眼无珠。
再说五柳儿东躲西藏,总算逃出生天。听说江南富庶,便一路乞讨向南前行。过了长江行至松江府地界,已是奄奄一息半人半鬼模样。
后来听说张老爷家招绣娘,便化名沐青,做了张府的绣娘。
沐青手艺精湛,做出的绣品镂月裁云,很快在一众绣娘里脱颖而出。张老爷问他家世,只说自己淮南人氏,丈夫戍边数年不知死活,家乡又遭了灾,只能出来寻条活路。
张府在松江是望族,多有亲友朝中为官。为保家族昌盛不衰,常与贵戚宠臣联姻。张老爷膝下三位小姐,前两个嫁的都不错,只这第三个待字闺中,寻找门第相当的贵婿。
后来终于寻到一位,前几年刚中的二甲进士,现为翰林院行走。文章做得花团锦簇,颇得当朝乌阁老垂青。听说要下地方历练,吏部已经拟好批文,马上到铜仁做知府。
三小姐大婚在即,张府上下筹办嫁妆乱了一个月。三小姐穿惯了沐姐姐的针线活,嫌别人的东西不贴身。
张老爷亲自和沐青谈,先说涨工钱沐青就明白了。“小人当日走投无路,蒙老爷收留。何况签的又是卖倒的死契,只要小姐不嫌小人手脚粗苯,宁愿供小姐驱使。”
于是三小姐的嫁妆单上,除了一个贴身丫头坠儿,又多了一个绣娘沐青。
许茂才中了进士才知道,做官并不比乡下教书容易。教书虽然清苦,敢说敢笑敢骂皇帝。
自从进了翰林院,每天谨小慎微,稍有差池就断送大好前程。听说前几年有位年兄,颂圣的文章里出了小纰漏,“司马相如”的马应当四个点,他只点了三个,被翰林院主事发现革职,十年寒窗只为一个墨点断送。
好在许茂才的文章投了乌阁老的缘法,翰林院冷板凳才坐了三年便外放地方历练。虽然是个既偏又穷的鬼地方,好歹离了京城是非之地。
乌阁老做首辅不久,急于培养自己班底。这许茂才无根无蒂,正是一颗好苗。于是亲自保媒,牵线松江府张宅的三小姐。
这些年许茂才一直记得五柳儿,也曾大力寻找,可惜杳无音讯。当朝首辅亲自做媒,再不识抬举,自己仕途也就到头了。
许茂才只是京城的穷翰林,连一处像样的宅邸都没有。只能在松江张府举行大婚。
4
当日热闹非凡,阖府上下皆喜气洋洋,只有新郎官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在张家人指挥下行礼应酬。宾客私下议论,三小姐花容月貌,却嫁了一个傻子。
许茂才哪里是傻,只是未见识大场面,羞于见人罢了。眼前的谈笑喧阗笙歌鼎沸好像做梦一般。
真是做梦也就好了,最该娶的应该是柳儿,而不是未曾蒙面的张家三小姐。
许茂才正胡思乱想,司仪拉他拜堂。夫妻对拜时注意到红盖头上两只戏水的鸳鸯。想起五柳儿最擅长绣花鸟,当日情浓时红了脸说,以后成亲,一定给自己绣一副最生动活现的鸳鸯戏水图。
只可惜物是人非,五柳儿杳无音讯,许茂才做了张府的乘龙快婿。
当晚入洞房时,许茂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人。虽不如乌阁老所言倾国倾城,也属中上之资。体态端庄举止文雅,秉具贤妇淑女风范。
夫妻二人尴尬的枯坐半晌,许茂才毕竟是个男子,赤红了脸,拿红盖头做筏子,“敢问小姐,这上面鸳鸯何人所刺,倒也有趣?”
新娘子掩口而笑“都成亲了,还叫我小姐?”
……
三小姐大婚,张府所有仆役雇工都得到一坛酒一只肥鹅。沐青作为陪嫁得了双份赏赐,可是她高兴不来。
听说三小姐嫁了前途无量的前科二甲进士。由此及彼,不知许茂才怎么样了。这个人志大才疏,连乡试都通不过,何况人才济济的京城?
许茂才落地后流落京城还是返回原籍?会不会找我,还是随便找个人娶了?
沐青躲在房里暗自神伤,同伴约她去看热闹也推辞了。看别人大婚,自己更添愁闷。
大婚过后,三小姐派人送来一副银钗,说新姑爷对盖头上的鸳鸯赞不绝口。
沐青表面千恩万谢,其实心里在冷笑。那两个鸳鸯只是平常手段,若是自己大婚,定会绣底生花,让两个小东西活过来一样。
吏部任命在身,婚后第三天许茂才轻装简从,赶赴贵州铜仁上任去了。新夫人收拾行装细软,带着几个家丁和丫鬟,半月后夫妻汇合。
少年夫妻燕侣莺俦,小别胜新婚。张夫人远远看到相公,连端庄淑范都不顾了,急哄哄下了车,红绣鞋都跑掉一只。
小丫头坠儿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失态,问旁边的沐青“小姐这么没羞没臊的跑过去,若是松江老爷看到,又骂她‘浮浪’了。”
一旁的池嬷嬷说,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咱家小姐钟意姑爷,所以才不管不顾的。对着自家相公,怎么就‘浮浪’了?难不成板着脸像个木头人,才是淑女?
5
坠儿不敢顶撞老嬷嬷,问沐青“你觉着呢?问你话呢?不会被小姐的浮浪吓傻了吧?”
沐青的确傻了,吓傻了。新姑爷竟然是许茂才,如假包换的许茂才。
三小姐让她们过来见一见老爷。又对许茂才说,这是我从松江带来的可靠人,知根知底,比牙婆手里买来的人强。
许茂才远远注意到一个人的身量体态眼熟,走的近了,竟然是柳儿?
莫不是在梦里吧!
三小姐依次介绍,这位是从小把我奶大的池嬷嬷;这个是我贴身丫鬟坠儿;这位是沐青姐姐。那个鸳鸯就是沐姐姐的手艺。以后老爷身上的针线尽可以交给沐姐姐,保证贴身合密。
许茂才和沐青互相看着对方,只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本以为此生无缘却又异地相逢。只可惜一个天上明月,一个凡间尘埃,身份已是天差地别。
三小姐连叫几声“相公”,许茂才仍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还是沐青反应灵敏,深深纳个万福“老爷好。”
三小姐忙过去扶起沐青,“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天气溽暑,看老爷都热昏了,客套话都不会说了。”
许茂才笑了笑,遮掩方才的失态。只有池嬷嬷经得多见得多,觉着新姑爷看绣娘的眼神古怪。
晚上回到卧房,新夫人一脸娇羞的催许茂才“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
许茂才心思全柳儿身上,想开口又怕引起怀疑。只说明日审几桩田产案,今晚要看卷宗,夫人车马劳顿,不用管我。
许茂才在上房虚与委蛇,沐青在下房辗转反侧。一闭眼全是与许茂才你侬我侬的过往。好容易睡着了,又梦到那个外地荫生,血淋淋的找她要照引。
沐青只睡一个更次就醒了,睁着眼睛看窗外。旁边坠儿起夜,刚趿上鞋,沐青叮嘱她“夜里风凉,不比松江,披上衣服再去。”
坠儿吓了一跳。回来后问沐青“想什么呢,还不睡?”
沐青不敢说实话,憋在心里又难受。只说梦到戍边的夫君,被敌酋砍了首级,自己受了惊吓,再也睡不着了。
坠儿说,你进我们张府也三四年了,从未提及过夫君。是不是小姐与姑爷重聚,你也春心荡漾,想男人了?
沐青翻身骑在坠儿身上,“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坠儿晃着脑袋左躲右闪“好姐姐,饶了妹妹吧,我祝你明日就与沐姐夫重逢,来年生了大胖娃娃。”
“浪蹄子,还胡说。”沐青趁势拧坠儿的嫩脸。睡外间抱厦的池嬷嬷说,姑娘们都消停吧,小心夜游神把你们的魂抓了去。
……
许茂才挖空心思,想单独见一见化名沐青的五柳儿。外宅有皂隶长随,内宅有夫人坠儿。沐青除了做针线活,平日就在大灶帮厨,两人的生活轨迹几乎没有交集。
后来坠儿来月事,疼得死去活来。夫人请沐姐姐来内宅呆几天。只因老爷应酬繁多,全靠夫人提醒筹备。夫人忙不过来,沐青过来多个帮手。
6
许茂才脸上淡淡的,内心却十分亢奋。沐青也知礼守节,从未显露真意。后来坠儿月事干净,许茂才说沐大嫂办事妥帖,不如留在内宅。夫人觉着有理,便长期留在身边。
见面多了,就有了暗通款曲的机会。那一日沐青在上房找玫瑰露,夫人有事出去了,碰巧许茂才回来换官服。两人第一次独处,可惜时间仓促,一来夫人随时进来,二来师爷催促升堂。
许茂才取出官服,对沐青附耳说,今晚卯时,后院西南夹道。那里地偏人少,两边都是高墙,你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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