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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丞相早有心上人却被公主逼婚,无奈娶她

来源:笙 时间:2024/12/8

“驸马,我说过,你我的情缘早由天定。”

成亲七年,丞相根本就不爱公主,也从未对她说的话上过心

可看见她的遗书,他才知自己错了……

1

成和六十三年暮商,皇宫夜宴。

宫内丝竹乱耳、绦带交错,宫外彩灯高悬、通宵达旦,皆是为了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灼华公主的生辰庆典。

驸马墨玄与她相携出席,姿态亲昵,更是为夜宴平添了一笔佳话。待礼节完备,鼓乐喧天之时,众人兴致已浓,交谈嬉笑声渐渐高涨,觥筹醉眼之下再无暇顾及他人,而先前的热闹焦点,此时反倒静默清冷下来。

墨玄年近而立,娶了貌美受宠的小公主,正是风光得意的年华,可他眼中并无半分喜色,面上的笑意隐去,在月辉的笼罩下静若浮像,清俊挺拔又寂寥无双。

直到有侍从靠近行礼,他才回过神来,扬了扬手,那人便俯身至耳边低声禀道:“刚刚收到消息,禁军已乱,太子唯恐波及自身密而不报,妄图压制。”

他点点头,侍从便躬身退下。再饮一杯残酒,唇畔微微勾出个嘲讽的弧度:看起来,快要结束了呢。

“驸马在想什么?”

他抬头浅笑,举杯朝着对面遥遥一敬:“在想公主今日可否算是志得意满?”

灼华听了也不答话,只执杯轻抿了两口,见无人侧目便起身坐到墨玄身边,端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目光落在清亮的酒液上:“本宫自然无憾,自幼出身皇族,女儿家也无权位烦忧,如今虽是下嫁,但也是中意的人,有何不好?”

说着转过脸来目光相对,眸中陡然亮起一抹光彩,“驸马,我说过,你我的情缘早由天定。”

成亲七年,两人其实鲜少靠得这样近,他也未曾仔细看过这张理应熟稔的脸。此刻他望着她,第一次发觉她确实是很美的:多年顺风顺水的日子在眉眼中留下尊贵的气度,姿容艳丽倾城,只是隐约多了一点掩不住的愁绪,绝色又增柔婉。

只可惜她不是小粉,半分也不像,她太能粉饰悲喜、逢场作戏,她身上染了宫廷里狡诈阴冷的痕迹,懂得随时束住自己的情绪,犹如一只结网的毒蛛,不动声色地寸寸网牢,然后猛然出击,把想要的通通握进手里,她的身份、手段、能力,注定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不过,再坚实也总会有被瓦解的一天,那一天,就快来了。

“公主不知吗,这天下间最莫测的便是一个缘字,从来无定。”情缘天定,这话他听了无数遍,从未上心过。

灼华笑了,回身拿起金樽,宽袖半掩之下一饮而尽,声音伴着酒意,死若夜色那样幽深:“不论书画音律,不论诗词文才,单说驸马本人,见者无不喜……怎生对着本宫偏要说这样的话。”

“不敢,做质子的不讨喜怎能活到今日,这话不过是不愿欺瞒公主罢了。”

灼华默然,盯着食案半晌方艰难开口:“我知道你恨,当年你代替太子入祁国为质,你该恨,可是为了你能早日回来,本宫真的尽力了,这些年也始终没有干涉过你做任何事……”

“公主,你醉了。”

“……是,我醉了,你且让我靠一靠罢。”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滚入他胸前的帛衫,烙下个极浅极浅的印子,就像是他们少时的短促相伴,转瞬便被风干在他的记忆里,了无踪影。

墨玄并不推拒,只伸手轻轻扶在了她的肩头,如同抚慰,却也止住了她进一步的贴近。

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中,又是羡煞不来的伉俪情深。

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对着她的头顶,心下冷然,他知道这依旧是一场戏,灼华惯常爱做的拿手好戏——他是她的驸马,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所以就算是在府中明推暗拒,也不得不在类似的场合上扮演好她想要的剧目。

秋夜愈深,草木上已结了薄薄的露水。

笙歌宴饮,天边不时绽放的烟花遮盖了一切令人不愉快的事物,而那些以为终能够完满的感情,其实早就随着整个王朝一起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2

更深露重,公主府的夜晚总是分外冷清,全不似幼时居于宫中,有数不尽的流姬歌舞彻夜陪着她闹。

本该两人同睡的奢华木床,此刻只有灼华一人独眠,越发显得巨大起来,犹如一片漆黑深茫的海,随时准备着吞噬掉她。

周身掩在锦衾中,仅露出小小的脸庞,眉间蹙起,额上粘着一层薄汗,显然她睡得极不安稳。是啊,怎么能安稳呢,自从她嫁予他的那天起,便一个人在这间房里睡了足足七年,每晚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

今夜,她又梦见了回龙山上的那片桃花,繁复茂密的开着,枝头笼着一团团粉色的云朵,落英盈满小路。她想,她一生再也不可能见到比这更加打动人心的盛景了,那样跨越了极致的怒放,像是要把整个生命都燃尽在短短的一季之间。

她那时还不满十岁,天真娇蛮,远不如后来那么懂得人情世故。她的父皇为了在乱世中谋得安稳,使人与相邻大国祁国结盟。

祁国势强,要求以太子为质才能应允。她当时不懂“太子为质”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此话一出,宫内就是愁云惨雾,可是某个清晨醒来,一切又全部恢复如常,甚至浮华更胜从前,她问,宫人们便答:丞相府三公子将代太子入祁。

本来是转眼就忘了的事,却偏偏因为一个“缘”字打成了死结。

她当时贪玩,听人说起回龙山的桃林便匆匆出宫,说是去回龙寺上香,其实不过幌子罢了。半日之后,她擦着汗在山路上停下来,一抬头,看见的就是立在远处断崖前的孤影,跟随的嬷嬷说:那是丞相府的三公子,再半月便要入祁了。

她好奇心大起,全忘了劳累似的朝崖边靠去,区区数十步的路,却已在不觉间转进了另外一条轨迹。她在他身后站了片刻,那人恍若不察,她亦随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幽幽的崖下苍茫无物,止不住发问:“你在看什么呢?”

他摇摇头,并不言语。

“在想事情吗?”

他点头。

“什么?”

“你看,越是人上人,越能顺从己愿,只要有人在你之上,你就永远都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她想了想,不太明白,也接不上话,踟蹰一会儿便换了话题:“你叫什么呀?”

“墨玄。”

“哦,”礼尚往来,可是父皇不允许她在外面随便说自己的封号,琢磨了一圈,突然望见山间盛景,险些要自得起自己的聪明来,我的名字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记得,是花开得最美的样子,就像这山上粉色的云海。”

“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过头来。

由此相遇,她成了他在故国最后的陪伴。她要与他饮茶、赏花,嬷嬷说:公主大了,如此于礼不合。她便只得支起帷帐,两人之间隔着道朦胧的纱帘,趣味也有,可终归多了遗憾。

他彼时十三、四岁的年纪,话不多,却是真正的令人欢喜,能把枯燥的星象化作唯美的星图,奇闻异事、山野村怪、诗词文采,样样都博得她的青睐。

半月转瞬而逝,她不想他走了,可是预先注定的事无从更改——即便宠溺,她的父皇也不会陪上举国安危留下墨玄,换她一笑。

离别前夜,她鬼使神差的避开了嬷嬷,溜过大半个回龙寺去扣他的房门,很久没有声息,她以为他已经走了,坐在门外喃喃低泣,自顾自的说话,她说“你别怕,我一定能让你回来,然后便一直一直的陪着你”。

门突然开了,她惊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不想给他看到丑巴巴的样子。感觉里,他缓缓地蹲下了身,轻抚着她的肩背说:“别哭,若能回来,我便去找你。”

古道高山,四野清平,那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她在宫中寻欢作乐,但没有一个宫人能给予她这样的慰藉,也没有人是像他一样真正贴近过她的心的。

真的,再不会有人替代的了他。在尚未明了情爱的年纪里便有了这样的执念,以至于及笄后她拒绝了所有的求亲。只要他,只为他,哪怕无人能懂。

3

“公子,韩将军派人来回,说您提议的事,他应了。”

“三位老臣那边怎么样了?”

“都定了,万无一失。”

“好,你下去吧。”

屋内几声低语,来人很快又退了出去,房门开合,顷刻复了平静。桌前仍余下墨玄一人,在昏黄的光影中心思不定。

他从祁国归来的第一年,便探听到城中有一官家名媛叫赵粉。牡丹名品赵粉,果堪为花间绝色。他扮作教习筝技的乐师,入府与她朝朝暮暮相对。不想灼华秘密关押了赵粉,指名和他成婚……

一页微旧的信笺在指间反复摩挲,上面的词句透着决绝淡薄,那是小粉给他的最后字迹,只是末尾直书的赵粉二字颇为刺目。他知道这表示着一份不甘,否则落款必该是一支风雅牡丹。

他想起大婚当日,灼华交给他这封留言时的平淡神情,竟真的好似在做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亦不说,默然当着她的面收好,以后再未提及。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些他都能做,但对于夫妻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疏离的隔阂?两人之间的沟壑,怕是再也不得平和。

案前的烛火将尽,光亮猛晃了一下,即刻熄灭。漆黑里传出低浅的叹息,随即重新燃起了火烛,残余的蜡油融成一滩暗红色的浊泪,触手余温热烫。

他是三公子,丞相府中最小的儿子,自幼就比两个哥哥要聪明懂事,父亲有意栽培他,经史、音律、诗词、天文、字画……恨不得把普天之下的学问都请了师傅教他,他从不贪玩,每样认认真真地学,连皇帝也赏识他,召去做了太子伴读。

这样的殊荣,却在两年后成了他人生的不幸:皇帝不忍太子为质,匆忙间记起了他的存在,下旨大肆夸赞几番,允了十数日的小假,归根结底是一句“入祁”。

他回到相府,从自家得意的小公子变成了饱受怜悯的对象。府中气氛滞闷,他便请去回龙寺小居,父亲欲言又止的看看他,最终转过身没有言语,他心下澄明,当日便打点了简便行装。

幼时他的课业太繁重,生命里除了读书作学再无其它,他不以为苦,想必活着就该是那样了无波澜的。长大一点,伴读太子,大半时间掷于东宫,谨言慎行又要得人欢心,唯比从前多了几分紧绷。

及至回龙寺,忽然什么也不用做了,光阴往替而过,徒留寸许空茫无状,前途更是沉沉暗影。直到她来,煮茶做伴,笑语琳琅,那短短半月,自此成了他记忆里最惊艳的时光。

“别怕,我会陪着你。”她软软糯糯的嗓音曾经说出过那样蛊惑他心神的话,于是胸臆间重重的雾霭迷障就那么逐渐消散了。她让他变得主动,变得渴求把握自己的命运,变得对“回来”这件事情充满了强烈的欲望……

天快亮了,他揉揉自己的额角舒缓倦意,最近总是不经意地忆及往事,平白误了大把时光。

重新平纸推砚,执笔而书,一切就要结束了。

门外,与他一墙之隔的回廊转角,灼华就立在那里。

这一夜她依旧睡得不好,她梦到回龙山上无休无止的桃花,梦到与他相伴、作别,可是她的意识挣扎着忐忑着,她知道长大后再得不到他的好,便刹那惊醒过来,冷汗涔涔的渗透了全身。

披衣而起,她眼底还染着湿意,跌跌撞撞就往外奔去,口中喊着:“驸马呢?驸马呢?”

守夜的侍女忙答:“还在书房!”

她挥手止住跟上来的人,自己一路小跑,一直到了门外,才恍然清醒。要去干什么呢?此番毫无原由的进去缠扰,岂不是更加惹他生厌?

她扯扯嘴角,极缓极缓的退了两步,背脊靠上森凉的外墙,不止是头脑,她觉得整个身体都一下子凉透了。怎么会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连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夫君,都需要有个明确的理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他不肯再认自己了?

单薄的衣料令她忍不住发起抖来,可是还不想回去,既然不能见,便让她在此守着他吧,让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幽黑里,看着满室光明映出他的剪影,一点点平复下惊悸慌乱的心。她默默的望着,在夜风中站了整夜。

屋里屋外,有心无情,两人隔墙而对,各自化作了一尊孤像,在初冬的晨曦里淡漠寒透。

4

清晨时分,连空气都是冷冽的。

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宅子里,灼华与赵粉相对而坐,情形同记忆中的那场开局一模一样,宛若时光倒置照出的虚像。唯有桌上那幅旧画,是今日才见的。

画是普通的画,上有二人隔帘饮茶,看身形似乎都是十来岁的样子,面目朦胧。背景是由远及近、深浅晕染的粉色,整体不过寥寥数笔,极尽简洁之意。若非要说出特别之处,便是乃墨玄所作,被赵粉随手收在身边,伴了这么多年。

灼华神色几变,最终归于一瞬的灰败绝望:“赵粉,本宫从前不知道为什么是你,只以为他忘了,只以为你有本事让他倾情,可事情到了最后,其实都是错的。你告诉本宫,这画上的粉色是什么?”

赵粉动了动唇,发觉自己竟无从对答。

“是桃花,回龙山上灿若云霞的桃花。”灼华说着,轻轻的抚上了那片粉色,犹如触着一个柔软的旧梦。

但那不是赵粉的旧梦。她惊得猛然站起,动作带翻了条凳也浑不在意,只颤抖的指着灼华:“是……是你?”

“是本宫。”

“灼华,灼华……”好像有什么倏忽碎裂开来,赵粉的眼前蒙了一片黑暗,低语喃喃。

“不错,是《桃夭》,不是牡丹。”她明白了,他为什么总说她的名字是花开美艳,他为什么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对回龙山的怀念,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宠爱。回忆里的那些莫名终于一一得到了吻合,是的,都错了。

从七年前被迫写下诀别的话、在笺尾书上“赵粉”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博弈就开始了,一步步走到今天,却最终战成了一盘死棋。

一场错,两相败落。

5

回府将近午时,灼华神态平淡,眉眼间已不见了之前的激越悲喜。她招来婢女问:“早上让膳房炖些滋补散寒的汤,给驸马送去了吗?”

“是,驸马已经用过了。奴婢还给公主备着,天气这样冷,您昨晚又守了整夜——”

“不必,别多话。”他不知她夜夜在外相陪,她也不准别人去说,怕他厌烦,就独自守着这微小的盼头。她不问、不查,可是也隐隐猜到了他要做的事,知道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便如此走完吧,她早说过,会一直陪着他。

“本宫乏了,午膳不用来叫,驸马若问起,便说本宫昨夜睡得晚……”她倏忽停了话,笑容有些苦,“罢了,他也不会问的。无事别来扰了。”

那婢女一怔,公主与驸马接近的机会本不多,往常公主最期盼的就是一同用膳,怎的今日却不在意了?想是这样想,却不敢多说,只更小心的问:“那,公主晚膳想用些什么?”

灼华顿了顿,似乎考虑得特别认真,许久才道:“本宫想吃桃花酥,可惜这个季节吃不到新鲜的。就把窖里的桃花酒拿来一坛吧,配些清粥。你先备着,傍晚的时候要,等起了还要沐浴。”

“是。”

屋门被从外面轻巧的带上,灼华脱去外衣钻到锦被中,眼睛一闭上便睡熟。她太累了,这些年来从没有睡得这样好过。

梦里依旧有洋洋洒洒落下的桃花,依旧有他坐在纱帐之后饮茶,嬷嬷做的桃花酥就在手边,呼吸间都是清甜的香气。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他长大后的样子,清俊硬朗,好看得让她心头隐隐的发烫。

她又梦见临别那一夜,他抚着她的肩背轻哄,说会回来找她。她忽然好想笑,忍得鼻中发酸,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少年,安慰起她来却有模有样。她一点担心也没有了,知道重逢时他会是她的夫君。

再醒来,外面已经点灯了,她坐在床上安心的笑,觉得还能再这样完整地回顾一遍他们的往事真好。拿起枕边的那副画,她把手指贴上去细细的抚摸,他并没有忘,不过是天意弄人,她知道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了。

唤人进来,先前吩咐的几样逐一摆上小桌,竟真有盘桃花酥。她拈起一块,味道还不差,赞一句有心了。

她饮了酒,沐浴时被熏出三分醉意,梳洗更衣后,又一个人走出院子。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她惊讶的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已经进了这样的时节,那些漫天漫地的桃花,终究是太过久远的梦了。她站在书房跟前,裙脚、发鬓、肩头都沾了残雪,反没了先前的犹疑,自然而然推门而入。

案前的人见她进来,微感意外,开口叫她:“公主?”

她兀自寻了位置坐下,与他不远不近,认真端详着他,看了一会,心里却愈发地放不下,只得掩饰般的低头呷了口茶。再抬头,眸中的哀沉敛去,那面上甚至带了点低柔美好的笑意,唤了那个多年不曾出口的名字:“墨玄,是最后一晚了吧,我来陪着你,让我再好好的陪陪你。”

6

今晚的灼华极美,润泽的唇瓣,红润微醺的面颊,还有雾气氤氲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妖冶妩媚。墨玄却望着这样的她,皱了皱眉:“公主饮酒了?”

“桃花酿”,她大方的点头承认,又带点少女的委屈,我没醉,你不要赶我。”

墨玄有些无奈,是了,最后的一夜,让她在此也无妨,公主自便吧。”

她得逞似的呵呵笑了两声,就真的坐到一旁拿出张纸写写画画起来,娇憨的模样竟与他心底的那个身影有须臾重合。他忙闭了闭眼,目光转回书册,不再管她。

但今夜的她太不同寻常了,断断续续不停的搭话,他起先还会应答,到了后来干脆不加理会。她照旧说得高兴,自顾自的说个没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慎言内敛,倒像真醉了一样。

她说:“墨玄,你怎么会中意赵粉呢,她不一样的。”

她说:“花中之王是牡丹不错,可你就没想过桃花也是可以无尽美艳的吗?”

她说:“我说我们的情缘早由天定,你为何从来也不肯相信?”

她说:“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仔细的看看我。”

她说:“我答应过陪你的,便要一直陪到最后。”

她说:“墨玄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怪你,我们都错了。”

及至子夜,外面开始传来细碎的声响,随时间推移而高涨,到最后马蹄人声交汇在一起,夹杂着刀戈相接的钝响,淹没了整个都城。火光四起、血流漂杵,厮杀得正是激烈,唯独他们所在的公主府,此刻还裹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面色惊惶,直直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他对着她笑了笑,温言道:“公主睡吧,等天亮了便好了。”

“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怕。”

不是谎言和敷衍,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有些可怜她的,哪怕她是沾染了宫廷阴晦的灼华公主,也要被兵变的动静吓坏了吧。即便她不是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但婚后的这些年来,她对他也算是小心奉迎,又或者说,若不是她无限放纵退避,他又怎能有现下的翻覆天下之机。

这一夜,时间的概念在两人心中变得模糊,他们觉得很长,可又恍惚不过一个眨眼。远方泛起青白的时候,嘈杂趋于平息。他的表情放松下来,整个人显得更加从容不迫、英姿勃发,起身要往门口走去,却忽然被她拽住了袖口,那眼里是宛如幼兽一般的无助脆弱。

许是真的到了尽头吧,他回身拉下她的手,语气竟有几分与回龙寺那夜相类的温柔:“我不杀你,也会保你父皇和母后性命无虞。”

她摇摇头,露出个无比娇柔眷恋的笑容:“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忍背叛你,可我也是灼华公主,我亦不能背叛我的父皇和国家。墨玄你记得,我没有害过你,没有负过你。”

他不明所以,但外面情势未稳,也没有时间来多做揣度,便只点了点头,疾步迈了出去,走到院中,她又喊住他,他回过头见她立在门边,似有万语千言,最终却只一句:“保重。”

那便是最后一面。

待他大势已成回来寻她,已又是一日傍晚。她依然窝在书房,伏在案上沉沉地睡着。他叫她,不应,他去拉她,纤纤弱弱的身子就顺势瘫入了他的怀里,周身已经冷透了。

没有不痛苦的死亡。她的鬓发还汗湿的贴在脸上,唇角有血,却微微的上挑着,犹如在做一个甜美安详的梦。

一张薄画被带落到他手中,是他的那副山间对饮图,上面有她新加的一株桃花,近旁被用小楷书了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的心倏然一震,她昨夜的絮絮数语顷刻在他脑中炸开,明明暗示得那样直白,竟仍不曾放在心上。

“灼华?灼华……”他一声声的唤着,以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倾力拥抱。可笑他终于认得了她,她却再也无从知道。

雪还在簌簌的下着,新陈重合,一层层的堆叠,落满了院子,也覆盖了经年里的旖旎残香,浮生烟火,皆归于沉寂。

是那一年她故作聪明隐了名姓,种下因果。

是那一年他初回故国猜错花迷,偏转轨道。

旧时花开缱绻,却终归落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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