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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歌行》是一个类似两重奏的东西，悲凉与慷慨两个主题交替出现、不断对抗，给人的感觉就像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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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伟大的人物之所以伟大，并不是因为他的个人力量特别伟大，而是因为他能够使其他人的力量成为他自己的力量，就像百川归海一样，他能够容纳，才能够成就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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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无常的变化过程中，在一切都不那么坚定、不那么确认、不那么有信心的时候，人会产生一种无所着落的感觉。生命是没有着落的。
《短歌行》充分体现了曹操诗歌的一个特点：悲凉慷慨——是悲凉的，又是慷慨的。所谓“悲凉”，跟整个时代背景有关系。汉末这个时代，中央政权崩溃、军阀混战，加上大规模的瘟疫，造成大量的人口伤亡，从大概的统计数字来看，人口总量丧失了70%。
为什么建安七子里好几个人都逝世于同一年？因为瘟疫。
我不知道那时候流行的是一种什么瘟疫，但它给人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因此，这个时代的诗人写的诗歌都有一种悲凉的气息。
所谓“慷慨”，是一种情绪很激烈的状态。悲凉可能导致人情绪的消沉和绝望，但是慷慨却表现出一种奋发有为的志向，因为这种混乱的时代也会给有志者带来机会。
大家读《世说新语》可以读到当时的人对曹操的评价——“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什么叫“乱世之英雄”呢？当世界处于一个稳定状态的时候，获取权力的过程是受既有的权力秩序和程序抑制的；而当世界处于动乱之中的时候，一个具有强大创造性力量的人物在历史舞台上得以表达自己的机会就更多。
短歌行／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短歌行》是一个类似两重奏的东西，悲凉与慷慨两个主题交替出现、不断对抗，给人的感觉就像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一样。
一种主题是悲凉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生命是非常短暂的，这给我们带来很多的焦虑，只有喝酒才能够稍微消减内心的愁闷。
另一种主题是慷慨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一段完全是用《诗经》里的原句，但用得非常漂亮！
“青青子衿”是对对方的期待，它原来应该是一首情诗，但是后来更多地被看作一种对友人的期待。曹操在这里表达的是什么呢？在建立功业的过程中，他需要依赖人才，需要得到帮助。
老子《道德经》讲“上善若水”那一段里，有个要点就是“容纳”。一个伟大的人物之所以伟大，并不是因为他的个人力量特别伟大，而是因为他能够使其他人的力量成为他自己的力量，就像百川归海一样，他能够容纳，才能够成就事业。
所以曹操说：那些有才华的人们啊，你们就是我思念的和期待的人。有这么多好朋友来到我的身边，我要奏起乐来！
一段悲凉、一段慷慨，接着又转为悲凉。“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光洒满大地，我内心的忧愁也像月光一样无穷无尽。
然后再次转为慷慨。“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你们走过遥远的道路来到我的身边，唤起了我们旧日的感情，我们曾经是那样相知，那样互相期待……
后面又回到悲凉的调子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几句一般解释为那些有才之士在没有投奔曹操之前那种茫然无所依归的状态，就像深夜的乌鹊找不到栖息之地。但是从整个诗意的流动来看，这个解释不一定好。
这里讲的还是悲凉这个主题，是人生的失落和无所依归之感。在世界无常的变化过程中，在一切都不那么坚定、不那么确认、不那么有信心的时候，人会产生一种无所着落的感觉。生命是没有着落的。这就是“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但即使如此，人仍然有另外一面：“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诗的最后又回到了慷慨的调子。就像山不以它的高为满足，海不以它的深为满足，再多的人归依到我的身边来，我都能够容纳。我越是容纳，越是宏大。当我充分地容纳之后，我就实现了自己的伟大。
我们读曹操的诗立刻就感觉到：诗人的诗跟歌谣是不一样的，它是一种独特的生命经历和经验，它能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打动我们，唤起我们心里某一种内在的情感期待。观看本期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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